高低錯落的洗礦池成為周邊農(nóng)田的最大污染源

　　廣東龍川官員入股非法稀土礦場，看場青年警告記者少管閑事
　　3月9日報道： 為保護稀土資源，2004年2月，我國政府決定暫停稀土采礦權(quán)的審批，并對出口配額進行嚴格限制，國內(nèi)外稀土產(chǎn)品價格隨之上揚。
　　廣東省龍川縣位于粵贛兩省交界處，處于我國第三大稀土產(chǎn)區(qū)腹地。2005年以來，在高額利潤驅(qū)使下，該縣境內(nèi)非法開采稀土資源問題一直困擾著當?shù)毓賳T。雖經(jīng)2007、2008年強力整治，但卻屢禁不止。
　　另一方面，當?shù)卮迕裨诶Ь街谐惺苤欠ú傻V帶來的惡果。綠水青山不在，良田阡陌無存，非法采礦動搖了他們賴以生存的根基。
　　“你們早該來了。”望著南方農(nóng)村報記者，廣東省龍川縣上坪鎮(zhèn)石湖村村民何芳(化名)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。她剛從附近的山上砍柴回來。
　　順著蜿蜒的山路，一條慘綠的小溪緊跟著她的步伐，那其實是硫酸氫銨溶液滲入后的“杰作”，這種化學物質(zhì)來自不遠處的稀土礦。

　　黑礦圍村生計維艱
　　記者采訪遇險
　　2010年初的一天，南方農(nóng)村報記者找到了位于坳背塘山上的這個稀土礦點。從山頂?shù)缴侥_，礦主修建起層層的洗礦池，如梯田般遍布山間。
　　山頂是3個直徑約5米的大洗礦池。池邊電機嗡嗡作響，乳白色的礦液翻騰，厚重的泡沫被卷起來潑灑在池邊，成堆的農(nóng)業(yè)用碳酸氫銨和硫酸氫銨碼放在一側(cè)。20多個大小不一的礦池由柴油機、電線和水管織成的網(wǎng)絡(luò)連結(jié)起來，自上而下形成5、6個層次。越往下池水越清，沉淀物也越多，到最下層池里聚積起來的便是白色的稀土礦泥。
　　通過這種“原山開采”的方法生產(chǎn)出來的白色稀土礦泥，被從最下層的池里撈起來，榨干、壓制成粗坯。目前，稀土粗坯的市場價為每噸5萬多元。
　　昂貴的稀土粗坯被從深山運走，成為商人的財富源泉。而留下的洗礦水則排入山澗。
　　山澗下，河邊生長的香蕉樹枯枝搖曳。村民們說，香蕉樹這兩年來都沒結(jié)過果了。一旁瘋長的稻谷，雖然有的已經(jīng)高過人頭，而當?shù)卮迕窀嬖V南方農(nóng)村報記者，到了夏天稻穗上結(jié)出的卻都是打不出米的癟谷。“2008年早稻收成減半，晚稻只能收一點點。”何芳嘆了一口氣，她只能去外村租地種。
　　“村子都被礦包圍了。”石湖村另一村民何欣告訴南方農(nóng)村報記者。直到現(xiàn)在，僅她所在的石湖村田心村小組至少還有大大小小4個非法稀土采礦點。
　　非法開采稀土礦的情形不止存在于石湖村。在上坪鎮(zhèn)回隆村一個土名叫做寨背坑的地方，本報記者同樣找到一個正在開采的稀土礦點。然而，記者進行拍照后不久，機器的轟鳴聲便戛然而止。隨之，一個騎著摩托車的年輕人沖上山腳，要記者出示證件。
　　這個青年人自稱是本地村民，警告本報記者不要過問開采稀土礦的事情，并要求記者將所拍照片刪除，否則“保證你出不了這個村”。
　　記者將大部分照片刪除后，此人還一直跟蹤，直到記者離開。
　　當?shù)卮迕窀嬖V記者，在本地開采稀土礦的，大部分人來自江西。他們往往雇傭村中人照看，并處理與當?shù)厝说募m紛。
　　“我們也很頭疼。”上坪鎮(zhèn)國土所所長劉建喜告訴南方農(nóng)村報記者，這些外地老板長期神龍見首不見尾，雇幾個當?shù)厝嗽诘V上看場子。同時，這種“原山開采”法成本很低，拆掉礦上的水管、工棚，一夜便能修復。砸毀柴油機，下半夜便能再買一個回來重新開工。
　　無論是用林、用地，還是開礦，開采稀土礦都不能取得合法手續(xù)，因此礦山老板往往只與村委會，甚至個別村民打交道，以每畝1000元價格將山林承包下來。因此，有部分村民也見錢眼開，縱容非法稀土礦的開采。
　　何欣卻對此不以為然。“開礦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的好處，反倒壞處無窮盡。”她說自己只得到每畝6、700元的一次性補償，而“正常種田的話，一季的收成便有上千元。”

　　稀土開采被指暴利
　　礦主自稱替人受過
　　官方語境中，目前并不是龍川境內(nèi)稀土礦非法開采亂局最嚴重的時候。
　　“2007年稀土礦泥價格達到每噸10多萬元，基本上全國土局的人都被派去整治這些非法礦點。”龍川縣國土局局長王國清說。
　　2008年，龍川縣再次組織非法開采稀土礦專項整治行動，拘捕60余名涉嫌參與非法開礦以及非法用地的人員，最終接受刑事處罰的19人。
　　但強力整治之下，稀土礦非法開采現(xiàn)象卻屢禁不止。僅2009年下半年，龍川縣國土局執(zhí)法大隊便在上坪、貝嶺、車田和赤光四鎮(zhèn)查處了6個非法稀土礦點。上坪鎮(zhèn)國土所劉建喜所長表示，就在記者采訪的前兩周，鎮(zhèn)里例行巡查便查出了5、6家非法稀土礦場。
　　龍川縣國土局周副局長認為，高額利潤的驅(qū)使，將稀土變得像白粉一樣令非法采礦者欲罷不能。“開一個稀土礦的投資至少是100多萬，但一年就能回本，利潤該有多大？”
　　面對官員的指責，一位曾經(jīng)從事非法稀土開采的人士則認為“老板也比較無奈”——他們投入幾百萬下去，紅了眼也要把成本收回。
　　“你不讓開就不開了？”他告訴南方農(nóng)村報記者，這些老板肯下血本，一般來說都是與當?shù)卣块T有很硬的關(guān)系，有些政府官員甚至自己入股。出了事情之后，官員便把稀土老板當“替罪羊”，其實政府的縱容才是稀土礦屢禁不止的根本原因。

　　國土局草草毀礦
　　鎮(zhèn)政府無錢復綠
　　在回隆村，南方農(nóng)村報記者找到一處已經(jīng)廢棄的稀土礦場。
　　礦場如今只剩一片狼藉，柴油機被砸爛，工棚被焚毀，而巨大的洗礦池盛滿雨水，池邊堆放的化學品還在持續(xù)地溶解。
　　被削去的半片黃泥山尚無綠色覆蓋。在雨水沖刷下，山體斷面上不斷地發(fā)生著垮塌。
　　2007、2008年，龍川縣國土局每毀閉一個非法稀土礦點，都用鏟車將洗礦池挖開并填埋，但傾瀉而下的尾礦液則對山下農(nóng)田造成嚴重污染，村民們十分反對這種做法。
　　“2007年我們在龍母鎮(zhèn)整治一個稀土礦，用鏟車毀池子，被村民圍住差點出不來。”王局長說，后來國土局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，只好把洗礦池留著，在尾礦液中加入石灰以中和其酸性，然后待其自然消失。
　　隨著礦主或被抓，或逃走，廢棄礦場的復綠工作則只能由其所在鎮(zhèn)來承擔。
　　“鎮(zhèn)里哪有錢啊。”上坪鎮(zhèn)政府一位負責人感到十分為難。2008年4月之后，采礦權(quán)均統(tǒng)一拍賣，收益在省、市和縣之間分配，沒有鎮(zhèn)一級的份。對于如上坪鎮(zhèn)等主要“靠山吃山”的鄉(xiāng)鎮(zhèn)，這并不是個好消息。2008年，上坪鎮(zhèn)金石嶂鐵礦拍出了2億元的高價，卻沒有為鐵礦此前導致的植被破壞安排任何復綠資金。